【国度广场】最后之吻

 

文@潘荣隆
“妈!”我的侄女大声呼喊,“我要妈!”

几个亲友急忙把她抱住,惟恐她扑倒在妈妈身上;对于才断了气的人,这可是大忌啊。颂经的法师特别吩咐,大体是碰不得的,“要不然,她的灵魂会眷恋,出不了去,将来会变成孤魂野鬼。”

侄女越发挣扎,大家越把她抱紧,管不得她厉声尖叫要妈妈。她才十五岁,懵懵懂懂,那晓得什么灵魂?什么孤魂野鬼?她只要妈妈,哪怕妈妈卧病多年,癌细胞已把妈妈形骸摧残得不成人样。

病床缓缓推出弥留间,侄女只能在后面凄厉的呼叫妈妈,眼睁睁的看着妈妈逐渐离去。母女连心,却要生离死别,人间悲凄莫如此刻。

还有更凄惨的——弟媳的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能躲在墙角,家人挡着她,连一眼都不能让她看到,说是怕晚辈难超生啊。她的心伤痛欲绝,多日来哭哑声音,无力的呻吟,喃喃失神自语,“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啊!”

我的眼泪淌满眶,不舍我的弟媳,心疼这对祖孙,还有众家人。身为往生者家属,我按耐下来,其实内心是很生气的,甚至很愤怒——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宗教仪式!是谁发明这种不人道、违反人性的浑理?始作俑者真该受万世谴责。如果不是尊重已失女儿伤心至极的亲家母,我早就把这群谎言连篇的宗教人士,一脚踢出病房。

作为一位牧师,身兼科学研究者,我早就作过“实验”证明,这些都是“鬼”扯。我牧养的教会,位处临海僻乡,会友平均年龄超过六十五岁,大都是当年苹身随政府来台的,都无亲无故。他们把我当自己孩子看,处理他们的身后事,便是我这初出茅庐小传道的例行教务。我握着他们的手,为他们关上讯号已平的维生仪器,死后洁净抹油,给予最后吻别。他们往生,我也真的很舍不得,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人因而还眷恋这世界,企图留在人间作孤魂野鬼,甚至他们最后是带着红润的返照光,平安详和的走完人生的道路。

德兰修女在加尔各达曾建立“垂死之家”,专门收容被人弃置、流落街头、孤苦无依的垂死者。他们临死之际,只求修女或志工,紧握其手,让他们带着人间一丝温暖,不再孤单、勇敢而去(参王建著《贫民窟︰看了让人流泪的地方》第14页)。他们每一个人如今都在亚伯拉罕的怀里,没有一个人还盘旋世间,喜当街头无主之鬼。(路十六19-31)

没有人喜欢生离死别,那一刻却终必来到。不舍是人性,呼天呛地、紧抱哀嚎很是自然。只要不是罹患传染之疾或陈尸过久,我也从来不阻止丧家给挚爱亲人最后一吻——我们相约天上再见喔。每一次丧礼,我们都庆幸自己是神的儿女,深信我们死后必复活,而不是流荡人世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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