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尽,甘何时来?-香港印佣的故事

 

文/图︰澍雯

拿妮亚是印尼回教徒,几年前来港当家佣,始料未及在文明大都会里,暴力还会以最原始的方式侵凌无力反抗的人。

这日,早上阳光猛烈,下午突然下大雨,天空从不会给你天气预告。雨声像倒水一样,哗哗作响,拿妮亚发觉雨势很不对劲,急忙走入主人睡房,快快把窗关上。幸好雨水没有沾湿地毯,今晚不用挨打。她离开房间时,很不安心,四周张望,仔细检查可有什么地方有水滴。一颗水滴足以叫她惊慌起来,但小时候在印尼,她最爱在雨天走到家门前簷蓬下,伸出双手触摸清凉的雨点,依稀记得,家乡的雨水有甜甜的味道。

她的家乡景色迷人,密林丛生,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异常清新。虽然有时会连日暴雨,但乌云消散后,骄阳还是会出来向她微笑。童年时,她不怕黑晚的来临,打开窗,数数天上的繁星,这么简单的快乐已是很大的满足。有时云层太厚,看不见月亮,便以为月亮去了一个遥远的国度,那里必定有大人常挂在嘴边的幸福,她常常这样想。

长大后,天空还会出现骄阳,但走向幸福的路径,没有人能告诉她。拿妮亚的老家没半点温暖,爸妈爱钱如命,儿女都是赚钱机械,谁多给他们钱,谁就得到更大的宠爱。家人经常为金钱打架,拿刀拿石头是家常便饭,有时更反目成仇,这个家简直是战场。拿妮亚的哥哥待她如奴仆一样,一不高兴,就给她拳打脚踢。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上天不给她一个好哥哥呢?哭过了,又如何,明天还是会一样,还是要抱着泪水湿透的枕头入睡,连甘甜的梦乡都找不到。

后来,她听说有邻居去香港打工,收入比印尼高几倍。香港,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她毫无头绪,但周围的邻居都说要送女儿去香港打工,几年后就有钱汇回来买地起楼了。她心里想,这不就是一直等候的机会吗?她盼望有一日可以离家到外面的世界,有自己的路,有自由,有幸福。于是她经乡村的中介人协助,去雅加达申请来港当家佣。供过于求,这是现实的残酷,她要跟一大批申请人住在环境恶劣的受训中心,而当中只有少数人最后会获得工作机会。当收到申请获批的消息时,她简直欢喜若狂。

来到香港,雇佣公司职员把她带去一个一家三口的家庭,有一对夫妇和一个老人。后来她才知道夫妇都是基督徒,在很多回教徒心中,基督徒是异端,万万不能接近,但她觉得这不要紧,自己又不是很虔诚的回教徒,挣钱最重要。但令她困惑的是,有一日太太竟然叫她替自己上香,原来太太心里相信的是佛教,不过装作基督徒,因为丈夫是基督徒。太太叫她做这种事,令她陷下极度痛苦中,心里十分害怕真主会惩罚她。

无论她如何努力工作,也得不到称赞,一点瑕疵却惹来大祸。抹地板看来是简单不过的工作,但对于她是恶梦。太太倘若发现她没有抹干地板,就会叫先生入房,然后要她除掉身上的衣服,用来抹干地板,之后要她穿回湿淋淋的外衣。

吸尘后,太太一旦发现地上仍有一丝头发,就命令她把头发吞下肚。有一回,吞下的头发卡在她喉咙里不上不下,太太怕会有生命危险,就跑去市场买年糕回来,要她吞下去,好使头发黏在年糕上一起滑下胃里。

凉衣服也是另一个恶梦,太太会检查衣服有没有滴水,若然有,她就叫拿妮亚张大口喝衣服滴下的水。水有强烈的洗衣粉味道,虽然没有毒素,但碰到舌头时,她的灵魂好像堕入苦涩与恶毒的漩涡中,一直被拉下去,到漫无边际的黑暗国度。她尝试吃点甜食,但还是不能除去口腔的苦涩,她知道,那是来自灵魂的味觉。

有时太太发脾气,更会猛力打她的脸,甚至虐打她,有一次她的手臂满是瘀伤。太太不想花自己的气力打她,就叫她掴自己的耳光,在旁边不停喊叫︰“用力些,再用力些!”

太太更时常向先生抱怨,说拿妮亚不好。有一日,先生突然回家,眼神凶悍,二话不说就入厨房拿刀出来,向拿妮亚过来。太太立即拦阻他,在二人纠缠的时候,拿妮亚跑入房间关上门,整个人吓得魂不附体,力气全失,身体瘫软在地上,却哭不出来。原来先生被解雇了,他随便找一个发 怒愤的目标,结果看中了毫无反击力的拿妮亚。

拿妮亚在那里工作了二十个月,雇主不让她放假,又禁止她跟别人聊天。日日夜夜的精神和肉体虐待使她快要崩溃,就在压力到了极点之时,她作出一个决定︰“我忍受够了!”她提出勇气,离开那个家庭,带着破碎了的梦回印尼。

(拿妮亚为假名,她后来再申请来港工作,遇上很好的基督徒雇主,因经历被爱而重建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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