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耀宗 |
黄濠光
毛泽东于1949年十月一日在北京天安门城楼上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那时中国基督徒约有八十万，外国宣教士有四千多人。这批宣教士在两年间，纷纷被请离开中国。
新中国由共产党专政，共产党信仰马克思主义，马克思认为宗教是人民的鸦片。宗教存在于人类社会中，因为社会有剥削和逼迫等苦难。当生产力及生产关系得到发展，苦难消除了，人活在自由之中，便不再寄望来世的天堂，宗教便自动消亡，所以共产党不急于消灭宗教信仰。
政协统战宗教人士
建国初期，共产党面对的主要矛盾是反革命的势力，所以当务之急是扩大革命力量和消灭反革命力量，而跟宗教的矛盾属于次要。为了针对主要矛盾，宗教信徒便成为统战对象，用以扩大革命力量。因此，在首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1949年九月）所产生的〈共同纲领〉中，第五条说︰“人民有宗教信仰的自由权”。所谓人民，是指工、农阶级、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而地主阶级和官僚资产阶级，以及代表帝国主义的反动阶级却不是人民，不能享有此等自由。所以基督徒要享有宗教自由，必须跟过去旧社会的反动势力划清界线。
首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也有宗教代表八人，基督教占了五个，包括吴耀宗（广东顺德人）和刘良模，两人皆为青年会成员，在中国基督教会内地位不算高。当时中国唯一的全国性基督教团体是全国基督教协进会，政协没有从那里找代表，却找吴、刘等五人，因中共视他们为教会内的“进步分子”。如吴耀宗早于1947年已公开表态支持中共，并于1949年七月十六日在上海《大公报》写了“基督教的改造”一文，肯定了帝国主义利用了宗教，他说︰“基督教必须把自己从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的系统中挣扎出来，摆脱出来。”
中共扶植吴耀宗
有代表性的全国基督教协进会由于与西方差会有密切关系，中共便积极扶植没有代表性的吴耀宗。当协进会计划如何改革时，吴耀宗于1950年四月组成“基督教访问团”，到华中、华北各地访问各教会，所到之处，极受欢迎，凸显了吴的地位。五月以后，访问团获周恩来三次约见，吴耀宗反映了一些教会在解放后遭遇的困难。周恩来指出根本的问题，是中国人民对基督教有坏印象，认为基督教是洋教，与帝国主义的侵略分不开。教会必须与帝国主义割断关系，肃清帝国主义在教会里面的力量和影响。访问团成员崔宪详于是提出中国教会过去曾发起过自治、自养、自传运动，教会应该继承及加以发扬。周恩来立即支持这个三自精神，于是吴耀宗便草拟一份宣言，经八次修改后定稿，并发起全国签名运动。这份宣言旨在推动三自和肃清教会内部帝国主义的影响。至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于十月在上海开过年会后，终于名存实亡。吴耀宗于是成为中国教会的发言人。
将政治带进教会
当韩战于同年六月爆发，人民志愿军于十月入韩，国务院于翌年四月在北京召开会议，处理接受美国津贴的基督教团体。会议产生了“中国基督教抗美援朝三自革新运动筹备委员会”，由吴耀宗担任主席。这个组织虽有宗教性，却不自称教会，并因加添了“抗美援朝”而有浓厚的政治色彩。由于美国是敌人，大多倚赖美国援助的教会和机构立刻失去援助而难以维持，而三自会更推动各地举行控诉会。控诉会的作用，按官方所说，要“在教徒中特别要注意肃清恐美、崇美、媚美的思想，建立对美国帝国主义仇视、鄙视、蔑视的思想。”控诉会是控诉宣教士为美帝国主义者、华籍牧师为教会败类和美帝特务。从1951年中到1952年中，在124个城市举行了169次大规模的控诉会，教牧人员要自我批判，并参加学习班。教会学校由政府接收，基督教教育遂正式结束。神学院不能附设于大学，由于入学人数减少，神学院由数间合并为一间，如1953年吴耀宗促使上海十一间神学院合并成金陵协和神学院。广学会及中国主日学协会等多间基督教出版社亦于1951年合并成“中华基督教出版协会”，由吴耀宗出任总干事。《天风》杂志也成为三自的喉舌，发表文章重新诠释圣经，以切合政治的需要。
三自会的扩张
经过三年的控诉会和改组，各地教会大致在三自控制之下。1954年七月，北京举行了“中国基督教全国会议”，正式成立“中国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该名称虽用“爱国”代替“抗美援朝”，但仍具有政治味道。三自会的成立，是要各地教会加入，吴耀宗宣称签名支持三自革新宣言的人数超过四十一万，占全国信徒三分之二。当中包括耶稣家庭、真耶稣教会等本来跟外国教会和机构无关的中国本色化教会。倪柝声的地方教会和王明道的基督徒会堂也与外国教会无关，早已自治、自养、自传。虽然如此，他们仍逃不出三自会的批判。1955年正当针对“胡风反革命集团”而引发的肃反运动期间，三自会指倪柝声和王明道为反革命集团。倪柝声于1952年被捕，四年后才公审，加控于他的都是政治罪名，判刑十五年，他于1972年病逝。王明道一直拒绝加入三自会，并在他创办的《灵食季刊》中，指三自会为“不信派”。因他的倔强，丁光训等人在《天风》杂志撰文批判他。1955年八月七日，王明道夫妇被捕，罪名是“反革命”。广州的林献羔也受牵连下狱。同年十月廿九日，政府宣布三自以外的任何基督教活动皆属非法。
批评者打成右派
大鸣大放发生于1957年，毛泽东提出政府与人民之间的矛盾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可用“团结—批评—团结”的方式解决，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长期共存，互相监督”，重申“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自由讨论方针，号召群众向中共提出批评，实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原则。于是知识分子对社会上的许多事情直言批评，三自会内的吴耀宗和陈崇桂也先后讲话。陈崇桂是三自会的副主席，他指出宗教政策出现了偏差，批评了三自会。由于大鸣大放的言论针对了共产党领导，批评大大超出党的预料，毛泽东决定停止，并发起对批评者的反击，推行反右运动，教会自不能幸免。三自会带头清算教会内的右派分子，连陈崇桂也被打为右派，判劳改六年。
大跃进令教会大大减少
中共希望中国赶快进入社会主义化，于1958年提出“三面红旗”，就是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农业生产大跃进、人民公社，目的要“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为了超英赶美，“东风压倒西风”，人人劳动，人人生产，自觉革命，生活在“一天等于二十年”的日子里。社会有大跃进，教会也要大跃进，就是取消宗派，合并教会，教牧和教友都要投入社会主义建设。“在抢种抢收大搞积肥期间，以及农忙期间，礼拜暂停”。在大跃进期间，教会少了，许多聚会停止了。中国基督教第二届全国会议于1960年十一月十二日至1961年一月十四日在上海举行，会议强调教会要加强政治思想改造，以及宗教生活的安排要服从生产、国家政策法令和社会主义利益之下。
教会在文革期间全部停顿
大跃进失败，毛泽东退居次位，刘少奇主政。到1966年，毛泽东发出“五一六通知”，全面展开文化大革命，号召“破四旧”，就是旧风俗、旧习惯、旧文化和旧思想。宗教成为斗争对象，甚至三自会的活动也全部停顿，三自会领袖也不能幸免，吴耀宗被斗，接受劳动改造。他于1979年九月十七日在北京去世。
资料来源︰
1.沧桑与窘境︰四十多年来的三自爱国运动
2.福临中华︰中国近代教会史十讲
3.五十年代三自运动的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