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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年聖誕節前夕，「骨髓移植」的通知終於來了。當天早晨，把兒子從床上挖起來同往附近的丹丹漢堡吃早嚏C自從第二次發病後，常藉著與他共進早孺 棕x球的獨處機會，叮囑一些做父親所要嘮叨的事情。這些年來，他的表情從冷漠、不耐煩逐漸轉換至像朋友般的仔細傾聽，坦然面對我可能來日無多事實，也能體會我對他日後照顧母親、長姊的期盼。
中午時分，兒子外出歡送同學到澳洲讀書，女兒告訴我想去品嚐吃虱目魚腸之類的街頭小吃，我們夫妻吃食興趣不一，太太講究曙U情調，我喜歡嘗試新鮮，可能是幼年時生活水準較差，物美價廉的小吃攤，使我心中倍覺舒坦。女兒是位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以往對她期閉６爬 ㄖK苛責，我總覺得她是為了與老爸親近，才特意陪我去吃一般女孩子會覺得噁心的魚腸。
那一刻終於來臨了。我坐著輪椅被推進了無菌室，心中緊張、彷徨，無以復加。路途中，強顏歡笑對我太太馬姊妹說︰「大老爺坐著輪椅入闈參加大專聯考了。」這倒真是不假，當年心情與現下所差無幾。這些年來，我就是靠這種阿Q精神一路走來。民國七十九年第一次醫生告知我罹患罹患癌症時，心情跌落無底深淵，捫心自問︰「這是我人生最悲慘一的一的一刻嗎？」答案當然不是。高中聯考意外落榜與早年母親猝逝，遭所遭所遭受的打擊更為嚴重，心想當年都能苦熬過關，現在更應沒問有問題。
一切安頓妥當，躺在病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心想自己於終於踏入了死蔭的幽谷。無菌室是一個約兩坪大小的空間，隔著玻璃窗，病人可用對講機和家人通話。我看見窗外有一位愁容滿面的中年婦人，她十八歲的兒子比我早一天住進去，沒幾天，護士告訴我，這男孩的母親把他接回家了，我聽不懂，原來這小孩去世了。我太太從高雄北上，一直陪在窗外，隔著對講機我告訴她，我很虛弱，無法講話，我也必須拉上窗簾，維持室內幽暗，所以請她回去，不必在此陪我。馬姊妹說︰「沒關係，我在這裡看看報紙也蠻好的。」我當然瞭解她在想甚麼，她在把握夫妻可能是生離死別最後一段相處的時間，這種心情是頗為難以言喻的。
「我愛你，因為你也愛我」情愛的條件若突然似花般謝了，即便是夫妻間，回憶逐漸褪色，剩下的是禮教，以及現實生活無情的羈絆，真是慘，不如罷了。這些年來，我對我的姊妹付出了甚麼，是否只帶給她生活上的陰影？基督徒經常禱告說︰「主啊！我愛你，因為你先愛我。」這是一種「被動、消極」的關係，當植物人的先生無法再去愛他的太太時，他太太多少就會失去再去愛他的動力，我不確知其中的道理，只知道對不起自己的姐妹。
骨髓移植超高劑量的化學藥物像排山倒海般地襲來，我不停地嘔吐、腹瀉，每天體重減輕１公斤，我的手腳發麻，有一天，我發現自己虛弱得站不起來了，心中一陣驚惶。我是個從事環保工程的人，經常用小蘇打(NaOH)去調節水中的酸鹼值，我發現點滴當中也添加這種藥劑，原來是化療造成體內大量細胞死亡，血液產生過酸現象，必須加鹼予以中和。
每天早起，我為自己在所謂的「人間煉獄」裡仍能存活而高興。我會把床頭搖高，打開電視，我沒有長久張開眼睛的力量，只能閉目傾聽。一天上午，電視介紹「台灣的本土宗教」，有一位乩童說，當年他鑽過神桌而獲庇佑，三個兒子都受過高等教育，分別任職於環保署、學校與高雄環保稽核大隊。一位鄉下的老先生因為這輩子不停地對村莊的河神虔誠祭拜，心境平安喜樂；另外一位滿臉皺紋老太太的見證類似，心中充滿平和。這時，我想到這些年來，我的平安喜樂在哪裡？不由得從心中發出吶喊︰「神啊！我要經歷，我要親自觸摸。」
我想到聖經中的約伯記，我確信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但也確定不是十惡不赦的壞蛋，為什麼苦難如影隨形，揮之不去？許多有愛心的弟兄姊妹替我代求︰「主啊！我們都是有罪的，我們得罪了你，祈求用寶血來遮 I」似乎完全類同於約伯三位朋友所持的論據︰「富貴達發達是上帝對行善者的賞賜，而災禍是上帝對個人罪行的懲罰」。
母親是個具有屬天慧智慧的基督徒，為什麼在四十七歲時即因腦溢血而猝逝？我的姊姊善良美麗，為什麼十七蔻年華時罹患精神分裂，輩一輩一輩一輩子住都住都住在療養院？主啊！?為什麼讓無辜的人受苦？做完了這些禱告覺告覺告，覺得輕鬆多了，我已將這個問題拋給了神， 有責任回我覆我覆我。同我時，我告訴神，我要衣錦歸而歸，對著眾人分享豐盛的屬靈見證。
晚上，外甥女前來醫院醫院醫院探望，隔著無菌室的玻璃窗，她開始替我禱告︰「主啊！是我們隨時的準備」，哇塞！又是這一套，神啊！你真幽默。隨即想到，她怎麼會跑來這裡，我有好一陣子沒見到她了，一定是她母親叫她來的，是誰觸動了她母親的心血來潮，是誰啟動了發號司令的訊息，我想到羅馬書八章28節︰「我們曉得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就是按 旨意被召的人。」
人類為看似獨立的個體，但在屬靈的深層裡，所有的弟兄姊妹都是連於元首基督的肢體，所謂的「互相效力」，就是彼此相互影響（interaction）。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有時上班在電梯裡遇到一位美麗的小姐，她對你嫣然一笑，我們就會心花怒放；在假日的時候，高高興興地開車外出郊遊，突然看到前面的一輛車子，駕駛呸地吐出一口檳榔汁，或是丟出一袋垃圾，心情馬上就受到影響。在報紙上刊載的家庭暴力，爸爸嫌小孩太吵，賞他一記火鍋，打得腦震盪，原因可能是做爸爸的當天在辦公室遭老闆羞辱，而老闆被客戶辱，找人出氣；客戶可能又因被人跳票，心情不爽，我們確實是生活在一個彼此相連、相互影響的網絡之中。
基督徒要被建造在使徒和先知的根基上，有耶穌基督做房角石，各房靠 聯絡得合式，漸漸成為主的聖殿，我們要靠耶穌基督同被建造成為神藉著聖靈居住的所在。感謝讚美主，讓我對「萬事皆互相效力」有更深一層的認識，謝謝主！這是主賜給我大嚏A還是僅為「開胃菜」，我不知道。(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