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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韓的兩個月
採訪/時雨
幾年前，小子(化名)加入一個非牟利團體進入北韓，在一所學校做教師，本來計劃逗留一年，沒想到北韓政府正準備送走一個又一個非牟利團體，最後是小子和他的團隊，收到通知後七日內要離境，電腦和器材全拿不走。在嚴密監視下，他在北韓停留了兩個月。
「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大家猜想是饑荒問題好轉了，他們就不想非牟利團體繼續留下，又或是那些團體在當地有十年了，不想他們待得太久。一年後，北韓批准其他團體進入。」小子向記者說。
在平壤，外國人全居住在使館區，有軍人在外面看守，平民不能進入。小子居住的地方也有持槍械的軍人把守門外，不能自由出入，平日活動空間只有宿舍和宿舍對面的學校。他還記得，宿舍與學校之間有一堵牆，上面有金日成的肖像，每隔一陣子便有人來獻花和叩拜。每個課室內都掛上金日成和金正日的照片，拍照有一個規條必須嚴守，鏡頭若拍到金氏父子的樣貌，就必須是整全的照片，不能只有部分入鏡，否則會被警告。小子從觀察所見，北韓人稱金日成為偉大的領袖，稱金正日為親愛的領袖，所以父親的地位較高。
小子在學校教授電腦課程，學生有大學程度。他說，學生很安靜，但熟絡了也會交談和開玩笑。學生多次向他問及外國的情況，因為收不到外國的資訊，僅有的是電視台的新聞報道，而且差不多全是主播在讀新聞，沒有視像，除了金正日出巡的片段。小子感到學生一般對美國和南韓抱猜疑的態度，但對中國的印象則非常好，本國的貨品大部分從中國入口，所以他們覺得中國富有、偉大，很想去中國看看，或進修，然後回國建設國家。是的，幾乎每個學生都說要回國建設國家。北韓和中國的外交關係很好，平壤的中國領事館有二百多個職員，比其他領事館大，而境內的中國商人相比外國人享有相當的自由。
北韓政府為每一個外國人群體安排一個導遊和翻譯，前者負責外出活動、內外聯繫等等，後者主要是貼身作翻譯。小子的團隊也有這兩種人，而他們輪流在宿舍過夜，寸步不離開他們。小子發現這兩個人會分別在不同時間問相同的問題，所以也要當心如何回答，以免前後不一致。
許多熱心人士來北韓，但不久耐不住孤單和枯燥生活就離去了，小子說那裡不能上網，沒有收音機，電視只播黑白革命片集，每天就只是教書，在宿舍裡想法子消磨時間。然而，休息的日子也有外出的機會，每星期去商店購物一次，在特別為外國人而設的時間在游泳池暢泳，即使外出，也不會接近到本地人。外國人不許坐公共交通工具，小子和同工們都是騎自行車到商店、游泳池，當然翻譯也跟隨左右。
小子在星期日可以上教會參與崇拜，平壤有兩座基督教教堂和一座天主教教堂。每次他進入教堂，都看見百多位本地會眾坐滿大堂，總是比外國人早一步，左面第一、二排座位是留給外國人的。崇拜完結後，小子和外國人先離開，會眾仍然坐著不動，牧師和事奉人員會站在門外揮手道別，直到他們遠去了。由始至終，小子仍然沒有機會接觸平民百姓。
教堂內有南韓出版的聖經和專業的詩班，「看得出每個詩班員都受過專業聲樂訓練的，很專業。」教堂的任務是展現美好的一面。
有一次，小子被通知崇拜取消了，不要去，後來從一些人口中聽見原因︰「當日沒有旅客來。」小子之前參加的每次崇拜都有外國旅客出現。
小子也聽聞會眾隔一段時間會全部替換，新的一批來，舊的一批全不見了。
在兩個月內，對小子來說，最震撼的經歷是觀看阿里朗表演。每年八至十月，每晚平壤都有萬人參與的阿里朗表演，用體操、舞蹈、技藝、音樂演繹朝鮮的古老傳說。小子沒法忘記，當金正日走出瞭望台時，全場萬人舉起雙手大喊︰「萬歲！萬歲！」瘋狂是小子當時想到的形容詞。第二次親眼看見金正日是在勞動黨五十週年的軍操期間，軍人向金正日又是喊叫「萬歲！萬歲！」
然而，小子想到的是九十年代全國十分之一人口因饑荒死亡。他說，北韓天然資源豐富，尤其是礦石，銅礦藏量全球最多；在南北分裂的頭二十年，北韓比南韓更富裕，但今日缺糧是大問題。在糧食以外，北韓現時最需要的是技術轉移，小子希望有更多人願意進入北韓做教育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