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與女兒 |
 女兒與父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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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葉麗嬋
「你們明天看報紙吧！」十四歲的女兒穎琛喊著，光著腳子，狠狠的打開大門，跑了出去，一瞬間已消失在防火門後面的梯間。那夜零晨三點鐘，她與我們再次激烈地吵起來！在這兩年，女兒那種種越來越反叛的行為，把我倆折騰得筋疲力盡。要追出去，那代表甚麼？是妥協？或是退縮害怕？若追回來，下一步又怎樣？不理她生死嗎？卻又萬萬不能！這刻只知道生命在神的手，我們跌在地上，跪著緊握對方的手，再次懇切流淚祈禱，求施恩的主，拯救那或在街中遊蕩，或已站在天台邊緣的女兒。「主！求禰保守她平安回來，求禰！」
少於陪伴起波瀾
穎琛自小都是我倆的心肝寶貝，是家人眼中的小天使，並且在學校和教會都十分得人寵愛。她總是那麼順服乖巧，童年的日子一切都很恰意。
女兒出生後，我們在外忙碌工作，每天早出晚歸，兒女的起居飲食全交由菲傭幫忙。雖然媽媽從不間斷在睡前床邊講故事，但陪伴兒女的時間還是不夠。丈夫常常因工作或應酬都很忙碌，每星期裡總有三、四晚夜歸。原來女兒特別渴望爸爸能多點時間留在家裡，可惜期望得不到滿足時，心中便積壓著許多鬱結。她在想︰交給菲傭帶孩子的父母，並不是真正關心愛護子女的。打從中學開始，平靜的日子已漸漸起了變化…。
嘮嘮叨叨惹反感
每當爸爸在家的日子，總愛問一下女兒的生活點滴，關心她在學校的情況。「女呀，功課做好沒有？在ICQ嗎？世途險惡啊，不要與陌生人隨便交往，要…」「爸，你好煩呀，你又不知道甚麼是ICQ，它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她對父母的棉唆，感到十分厭煩，心中嘀咕著︰「問這問那，等於不信任，很討厭爸爸還把自己看成小孩，感到父母的關心只是操控自己。」家裡經常因為對方一個動作，一句說話的語氣，鬧得翻天覆地。「女呀，出來吃飯，今晚…」「不食呀！不要煩我！」每晚的吃飯時間，都可能爆發戰爭。為了不接觸我們，女兒經常把自己關起來，越多迴避，越使我們心焦不安。
女兒在家中的反叛行為，爸爸看在眼裡︰每天只愛上網，荒廢學業，經常與同學電話聊天長達數小時；有次長途電話月費，竟多達數千元。房間變得像垃圾場，說話時態度甚是囂張。丈夫擔心女兒越大越難教，俗語說︰「養不教，父之過」。他想，為盡父親責任，還是應該及早管教一下吧。
父親豈知女兒心
這個年屆四十的男人，又豈懂得處理女兒的情緒，又怎瞭解她內心真正的需要。 一直以來，他只會沿用他父親管教兒女的方法來管教自己的女兒，例如三歲前要凶，使兒女怕自己，這樣以後才容易教。其實他很疼愛女兒，只是不懂如何表達。他的信念是努力工作，盡一切能力來栽培女兒成才，讓她快樂地成長，這已經表達了他的愛。對於這個家，他毫無保留的努力付出一切，故此當女兒反叛時，他會想到用扣減零用錢，禁制她想要買的東西，或不理睬她，以作懲戒。怎知這樣作不但不奏效，女兒竟以放棄學琴，放棄學業成績，以惡劣的態度來抗衡父親的管教。受到同學朋友的影響和支持下，女兒已暗暗計劃硬碰，以反叛行為來作長期對抗，決心要令父母傷心後悔。
穿耳界手又逃學
記得有一天，爸爸驚見她穿了四個耳孔回家，當然要求她不要再穿第五個，怎料她每天竟多穿一個耳孔來示威，最後一共穿了九個耳孔，連耳朵前端的那片極小的耳骨也穿了耳環才肯罷休。還有那些長長鐵釘形的耳環，又尖又重，叫人看得驚心動魄。「女呀，你的耳朵發炎，又紅又腫，這叫漂亮嗎？為甚麼要這樣活受罪呢？」她竟幽幽的說︰「食得鹹魚抵得渴，耳朵是我的，與你何干？」當她情緒低落時，她會像一些青少年那樣，以尖利的界刀界手。隔著房門，傳來拉界刀聲音，「喇」一聲，叫我們心也刺透了。越拍門叫停，她哭得越厲害，最多一次共界了二百多刀。
情況還不止於此，大清早見她穿著整齊校服上學，原來卻是與同學相約逃學去了。犯校規更是家常便飯，每次學校見家長，丈夫便要放下手上的工作，到學校瞭解情況。為了避免女兒放學流連街上，有一段日子，他甚至要在學校門口接她放學。總之，丈夫被這反叛女兒弄至身心俱憊。
危坐窗邊萬念俱灰
這個時候，女兒知道學業成績和與父母的關係已惡劣到無法挽救，覺得爸爸一定是很憎恨自己。雖然有時她也會有後悔的念頭，但在轉念之間，她會告訴自己，想走回頭已是不可能，不如接受自己就是一個是不完美的人，一個不聽教的墮落少年，父母應該不會再愛自己的了。有一天，就是這樣獨自一人，思前想後，覺得生無可戀，竟用手猛力的把牢牢的窗花連鏍絲釘一起拉了下來，坐在十六樓的窗邊，痛苦地大哭起來。當時丈夫剛回來，見她危坐窗邊，雖然一方面怕她衝動的跳下去，但更深層的感覺卻是傷心欲絕。這一年多，女兒自暴自棄，一場一場狂風暴雨般的叛逆，簡直是疲於奔命，令人喘不過氣來。回想自己已盡了一切努力，應該做的都做過了，包括尋求專業人士輔導，邀請教會的牧者和弟兄姊妹幫忙。對女兒，他鼓勵過、責備過、憤怒過、原諒過、拒絕過、接納過，還有許許多多的禱告，有時情況看似有些轉機，但情況從未好轉。
眼前的一幕，叫他萬分痛心和失望，一切曾經付出過的努力和心力，似乎都是徒然。他眼中閃著淚光問︰「女呀！難道爸爸為你做了那麼多，你一點感覺也沒有？這年來，你無論怎樣反叛犯錯，我們對你還是不離不棄，難道你不曾感動過？我知道你已放棄學業，你已放棄自己的前途。無所謂，供書教學是我和媽媽的責任，你能成才，全是為了你自己的，不是為了父母。然而，你選擇放棄學業，只要你感到快樂，便要快快樂樂的走下去。但你今天竟要放棄與爸爸的關係，而且連生命也要放棄，難道你不知道媽媽和我是怎樣愛你的嗎？難道你就是那麼硬心腸？我們都累了，回頭好嗎？」
此刻女兒沒有任何感動，那酷冷的眼神，雖然含著淚，但臉上卻流露著強烈的不滿和鄙視，磨著牙齒，聽著爸爸每一句話。自從決心以反叛對抗爸爸的管教以來，她一直認為父母對她的關心，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要她變好變乖；爸爸對她嚴厲或寬容，在她眼中全是有企圖的，就是有計劃地一步一步叫她就範，她才不會那麼愚蠢中計。總之，她找著無數的理由來追求自由和自主，拒絕管教。這天雖然她沒有從窗一躍而下，但那顆少年的心，變得更加剛硬。
改變從自己開始
對於這個完全失控的局面，作為父親感到極之無奈和焦慮，疲倦和沮喪。一天，他跑到教會，哀哭著向主呼求說︰「主啊，女兒的問題，能夠做的都已做了，還是越弄越僵。我不知還可以再做甚麼，真的很想放棄呀！主啊，求禰 竭我怎樣做！」就在這呼天搶地，混亂一片之際，主以極平靜的聲音對他說︰「我以永遠的愛來愛你，也以永遠的愛去愛她，我愛她，無條件的深愛著她。她仍在我的手裡！」這時，聖靈大大的光照我丈夫的內心，他忽然回想起從前是怎樣追求名利，貪愛世界，生活放縱，怎樣迷失方向，也曾埋怨主，甚至曾想過放棄生命，但主都沒有放棄他，並從罪的深淵裡，把他挽回過來。他頓悟自己對女兒的愛，的確是很有條件的，既沒有耐性，也無智慧；那一刻彷彿聽到自己在怒罵女兒時所說的話，傷透了她的自尊心。在神的榮光中，他看見自己的無知和自義，對女兒感到十分歉疚。當時主給他聖經上的一句話︰「父親怎樣憐恤他的兒女，耶和華也怎樣憐恤敬畏 的人」（詩 103:13）。他回應主說︰「主啊！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我承認我的無知和驕傲，求主教我用萌盡愛去愛她。是的，無論她變成怎樣，我將會以無條件的愛來愛她，我會盡一切所能來關心她，並且去體恤她的軟弱，就如主體恤我的軟弱一樣。求主幫助我。」
絕處逢生
這個學期要結束了，女兒的成績和操行也實在是強差人意，學校終於請她退學。璁假快要結束，寄去申請學校的信，沒有回覆。這回女兒也顯得有點彷徨，難道真的沒有好學校接受自己嗎？她悄悄的向主禱告說︰「天父啊！沒有學校要我啦！請禰幫幫我，賜一個學位給我，我會乖啦！真的會乖啦！」
在這等候學校的日子，我們決定專心倚靠主，也鼓勵女兒繼續祈禱，告訴她主耶穌是掌管一切的，尋求 的人，主必幫助。其間丈夫也堅持以下三點原則︰明白女兒的內心；體恤她的軟弱；接納她的限制。他時常鼓勵女兒不要氣餒，無論她的人生道路怎樣，他都不會放棄她；無論她怎樣軟弱，他定會陪她走下去。他不再說教，不再責備，只說鼓勵的話，時常和她一起禱告，陪她去找學校，教她交託主。在這前路茫茫的日子，女兒對於爸爸竟然與她一起去面對自己弄出來的爛攤子，不但沒有任何責備，還好像很能說出她的感受。爸爸更為她不辭勞苦，逐間學校去查問收生情況，又親手送去申請信，陪她面試…。整個過程她有很大的安全感，開始體會到父親原來很包容自己，充滿耐性和關心，使她有勇氣去面對這一次的挫折。她終於相信，父母真是很愛自己，這個家真是她可以完全倚靠的。
在開學前的兩星期，她一直禱告渴望入讀的學校，終於回覆給她面試和筆試。感謝主，一切有主的帶領，這間學校收生非常嚴謹。面試那天，校長以聖經的話來造就她，那天在校長室，她終於為自己反叛行為在主面前流淚悔改。女兒很愛這間學校，老師更常常為學生禱告守望。有一次她問爸爸說︰「能夠入這間學校，真是主的恩典，為甚麼我不是那麼愛主，主仍是那麼愛我呢？」她學懂了感恩，也很珍惜主給她的一切。靠著主的恩典和努力，連續兩個學期，她是聖經科全級第一名，操行和其他學科成績優異，老師對她的評語是「積極進取，殊堪嘉許，整潔用功，處事有條理」。
舐犢情深
今年的聖靈降臨節，她要求接受堅信洗禮，並在教會作見證說，她曾經迷失過，現在已經回轉。感謝主，我們這個家庭，靠著主的恩典已走出了谷底，我們很珍惜一家人能夠相親相愛的在一起。最近，女兒用她僅有的零用錢，買了兩碗糖水甜品回家，一家四口吃得樂透了。嘗過主恩滋味的女兒，長大了，現在已懂去愛和接受被愛。
在此祝福世上的青少年人，都認識在主耶穌裡的真自由，又願神祝福世上的每一位父親，得著兒女的心。願將榮耀頌讚歸給我們天上的父。祝父親節快樂！
「 必使父親的心轉向兒女，兒女的心轉向父親。」（瑪 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