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尊嚴

 

陳樹江

盛珠今天又出院了,丈夫炳貴一早來收拾好病房裡的東西;待女兒辦理好出院的手續後,就一起走出那住了整整兩星期的病房。沿病房的走廊經電梯到醫院的正門,都有進進出出的人,從臉孔的表情大致可分別入院和出院者,愁苦和喜悅對比很明顯。雖然是短短的一段路,以她衰弱的身體來說也是蠻長的了。

,很久沒有享受如此溫煦的晨曦了。感謝主,主賜人類的光和熱都是公平的,只是人們把它分隔開來罷了。帶愉快的心情上了計程車,沿薄扶林道向東行,兩旁都是蒼翠的樹木,生機勃勃。想來,這段路曾經走過不少次了,那為甚麼今天才有欣賞的心情呢?盛珠想︰因為又贏了病魔一仗吧。一聲不響的老伴,緊緊地一直握她的手︰是愛意吧!是支持吧!應該兩者都是。其實,也真的難為他的了,十多年來有賴他的耐心和支持,滿臉都是深深的坑紋,就是蒼桑歲月留下的痕跡,外表最少比實際的歲數大了十餘年呢。有如此忠誠的老伴,應算不枉此生了。手心裡傳來的是甜絲絲的愛意,真想吻他一下呢!但這樣的動作從來未做過,此刻也做不來。

,這樣的進出醫院已是數不清的次數了。自從十二年前發現患了子宮癌後,就一直和醫院結了緣,和病魔展開無數次大大小小的戰鬥。後來,癌細胞擴散成腸癌,病情更嚴重了。每次排泄時,猶如用 水去腐肉的感覺,有誰可以想像得到這種滋味的呢?我們偶爾看到撥 水傷人的新聞報導已覺殘忍極了。但如今她每天都受這樣的煎熬數次,痛苦就可想而知啦!盛珠就是這麼捱忍,甚於切膚之痛。有時真的受不了,她會大叫︰「主呀!救我吧!」她也會哭,但不肯投降。她看聖經,要學習神的話語。看到《約伯記》裡約伯的故事,她學會了順服,知道神一定有 的旨意。

,回想上一次要進九龍的某醫院醫病,那醫院裡的主診醫生說她是末期癌症而拒收。她忿怒得狠狠地說︰「你們醫生的責任是醫治病人,而人的生命是由神決定的,我仍然要活下去。因為她記得聖經裡的話語,「壓傷的蘆葦 不折斷,將殘的燈火 不吹滅。」神要人珍惜生命,絕不輕言放棄。結果,她進了香港的另一私家醫院,找到了一位癌症專家,動了兩次大手術後,又可以出院了。想到自己堅持的勝利,心裡一陣愜意。

,途中行經基督教墳場,一個佔地很廣闊的墳場。想到這些肢體的靈魂都已獲得永生,在天家裡享樂。自己終有一天也得如此。生老病死是必經的過程,死亡對信徒而言,是何懼之有。魔鬼是注定失敗的了。記得這次住院時,曾經朦朧中兩次看見主耶穌,站在病床的對面,臉容慈祥,但沒有說話,的確真實得很。心裡不期然禱告︰「偉大的主耶穌呀!我愛?,感謝?,請 拯救我於災難,脫離痛苦,我一切重擔都交給袱了。阿們!」她感到主的降臨使自己與神更接近了。

,轉瞬間計程車已抵東區走廊,向東隧的入口進發。她每週參加崇拜的教堂就在附近,教堂是她每星期最想要去的地方。那裡有盡吐心聲的傳道人,一班熱情的同工和一群親切的弟兄姊妹。一起參與團契、敬拜、聽道、唱詩歌等…。其樂融融。真是一個溫馨的大家庭。她悠然神往,決心要再回到這個家,信心十足。

,過了東隧就知道快到家了。想到家就有一份特別興奮的感覺;畢竟家和醫院是很大對比的地方,甚至有如天堂與地獄之別呢。她清潔一下那準備擁抱孫兒們的雙手,整理好那臉上的笑容。這一刻,她只想到愛;所以她決心一定要活下去。她會珍惜每一天,當生命真餘下不多的時候,她也只想如何能夠活下去。

,神造人,把生命的氣息吹進其鼻孔裡,於是就成了有靈魂的活人。然而,這口氣息中,就包括了「人類的尊嚴」。盛珠對生命的堅持,就表現出人類尊嚴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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