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巾(下)

回到家後,其實真的不知道該做什麼,只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心中不斷的對自己說,要休息、要安靜,我拿起聖經對自己說︰「現在,只有你才能救我了」。但是此刻,我的心情根本讀不進任何經文。我拿著聖經,打開後,我的眼淚幾乎沒有停過,其實,在回家的路途中,有個念頭一直不斷的盤旋在我的腦海中,就是剛在醫院聽到的那句話︰若非至親、至情是醫不好的啦!這個念頭讓我自己都很難去證實,是否真的對奶外公的病情有所幫助。

此刻,我想藉著這位曾經陪著我走過生命最低谷的神來完成我的「念頭」。於是我在心中對神說︰「幫助我,如果可行請你幫助我。三時,今夜三時叫醒我。」此時,疲憊的心靈,帶著我進入一段好久以來從沒有過的釋放中,我在舒適的睡眠裡,準時在三時起了床,當時的我非常的清醒,也似乎感覺到神就在我的身旁,我準備了一鍋熱水,一把銳利的刀子以及綁住傷口的紗布」。

左手的傷口

此時我緊抓住外婆的雙手,激動的轉身望著外婆,我的眼淚已經不自覺的掉了下來,外婆用雙手擦去了我的淚水,緊緊的抱著我繼續的往下說︰「我將一個小茶几放置在陽台上,將準備的東西放在上面,我跪在陽台上對神做了一個禱告,在禱告中我沒求什麼,只求神成就我的「念頭」。此刻,我彷彿看見神就在我的眼前,我心中這股平靜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我拿起刀,用嘴咬住左手手腕的肉,然後將刀放置於適當的位置,眼睛一閉,刀子也迅速的向左一劃,立刻將割下的肉放入鍋中繼續燒開,我急忙的包紮傷口後,將已熟透的肉放棄於手巾中,便提著鍋迅速的回到醫院。

司機納悶的看著我手中的鍋子,我也沒時間向他解釋這件事情的經過,我請他將奶外公扶坐起來,用湯匙小心翼翼的將湯餵入奶外公的口中,喂完了一小碗的湯汁,奇怪的是一滴都沒溢出來。此時,平靜安穩的情緒如江河般的湧入我整個的身體,我在心中對神說︰「其他的事,就交給你了。」

我的視線從喂完外公後,就一直沒離開過你外公。此刻,聽到司機驚叫的聲音,我回神的望了望他,他的驚叫聲幾乎驚動了四周圍的人,他指著我的手說︰「奶手流血了,奶手流好多血呀!」四周的人也都好奇的望了望我的手,甚至有人跑過來關心的說︰「快呀!快去找醫生阿!」此刻,騷動的聲音引來了一位護士長,她看到我的手也驚訝的說︰「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快到急診室,我去找醫生來。」此刻我根本不想離開奶外公的身邊,對於流血的手我根本不在乎,只是嚇到周圍的人有點內疚而已,司機此刻似乎已察覺到這整件事的過程,也看出我捨不得離去的原因,他用著軍人對長官的禮貌對我說︰「請夫人放心,我會好好的照顧老爺。」我忍不住內心的軟弱竟在司機的面前掉下了眼淚,我微笑的對他說︰「那就麻煩你了。」臨走前,我似乎見到司機的淚水也在他的雙眼裡不停的打轉。 到了急診室,醫生打開我手中的紗布,我看著他的眼神由平淡轉為震驚,我知道他將會問我什麼,正盤算如何對他說的時候,我看到一雙無比溫柔的眼神對我說︰「奶知道嗎?如果再向右偏一點,奶就會割到動脈,以至流血過多,會有生命危險的,奶怎麼這麼傻呢?」這件事雖然只有幾小時的光景,卻像風一樣的傳遍了整個的醫院,只要是我出現的地方都會引起一陣的騷動,由於我不喜歡成為焦點人物,所以要求醫生將奶外公的病床推入病房內,可能因為這件事的發生,感動了醫院的醫生,他們答應將奶外公推入病房內。我開始不斷的在奶外公的病床旁,用禱告托住奶外公的病情。

夜深了,司機要求我回家,依他對我的瞭解,知道我並不是一個經得起操勞的人,但我反過來要求他回家,因為他已盡了他應盡的責任了,況且在這最後的時刻裡,我想單獨的與奶外公同處。在司機離去後,我默默地對著奶外公說︰「不管你是否聽到我所說的話,我都希望你知道,我要你回來,這個家真的很需要你,我已做了我所能做的了,所以你一定要回來,一定要回來。」帶著期待的心情再一次進入舒適的睡夢中。

第二日清晨,更換床巾的護士走了進來,她一掀開奶外公的棉被就被整床浸濕的床單所震驚,我在睡夢中被驚醒了過來,在不知發生什麼事的情況下,我用手觸摸床單的濕度,確實讓人感到疑惑,這麼大量的水從何處而來,護士在急速中更換了床單,我也為奶外公換上了乾淨的衣服,護士找了醫生來檢查,醫生小心翼翼的為奶外公做了應有的檢查,只見醫生皺著眉頭,什麼話都沒說,最後只對我說了如果有什麼變化立刻叫我來,我點了點頭,無奈的再一次走進與時間搏鬥的時空中。

奇跡般甦醒

我望著窗外的景色,覺得它美極了,想想已有好久好久的一段時間沒有這樣的心情了,我握著奶外公的手跟他說︰「什麼時候你再帶我游西湖?」就在夢遊西湖之際,奶外公的手突然輕微的抖動,我被這突如其來情景帶回了現實的環境中,我無意識的跑到了護士站,請她們找醫生來,其實我這樣的舉止在護士們的眼中對她們來說早已經是司空見慣的平常事,在她們的理解中,可能是某人已病危或去世了。護士不慌不忙的對我說︰「別急!別急!奶先回去,醫生馬上就到」我馬上飛奔似的跑回病房,沒想到一幕等待已久的畫面竟然出現在我的眼前,司機扶著奶的外公坐在病床上,而我的腳步莫名的變得沉重無比。對著奶外公炯炯有神的眼神,我的淚水已不聽使喚的湧流出來,我慢慢的步向奶外公的身旁,奶外公抱著我竟然哭了起來,我從沒見過奶外公流過淚,這是第一次。就在這個時候,醫生走了進來。我相信,此刻醫生驚訝的程度絕不亞於我,醫生無法解釋奶外公的病情,只能視之為一幕活生生的神跡奇事,在醫生細心的記錄與奶外公談話的內容之際,我不時的注視著奶的外公,我突然發覺,此時的他在我眼裡有如英雄般的讓我覺得驕傲。

醫生在走出病房的時後,對我豎起了大姆指,我依然用微笑來回應一切令我感到靦腆的局面,我回頭步向奶外公,正要問他餓不餓的時後,奶外公搶著告訴我說︰「是奶把我從鬼門關救了回來。」奶外公用著深情的眼神望著我,我靜靜的坐在他的身旁,繼續聆聽他的神秘之旅。「在我昏迷的這段日子裡,我一直找不到一條出路回家,我越走越累,終於走到了一道門前,當我想進入的時候,看守的人對我說︰你的時間還沒有到,從來的地方回去吧!就這樣,我回頭尋找回家的路,接著又走了好長好長的路,當我滿身是汗的時後,我就醒了過來」。看見奶外公醒了,我有如放下一塊石頭般的輕鬆,更知道這一切的經歷都是神的恩典。

相知相守的晚年

病後的外公與外婆恩愛的程度是讓人羨慕的,一直以來我都知道外公對外婆非常的體貼,在晚年的時候,外公更常常逗外婆開心。在外婆病倒在床的那幾年中,外公常親自伺候湯藥,每餐的食物都是用自己的嘴嚼碎後再餵入外婆的口中,在送入外婆的口中後,外婆就會給外公一個微笑,來回應她的滿足,當時有好些親戚都建議說︰「這樣太不衛生了」但在我的心中卻抱持著與他們不同的看法,因為我知道,這是他們兩人對對方的一種愛慕的表達。

在外婆人生的最後幾年中,「微笑」一直是他們溝通的唯一方式。由於外公奇跡似的復活,讓外婆對耶穌基督的救恩深表感激。我記得在我就讀高中的三年裡,每個星期六下午,我一定會陪外婆去教會,而我也一直覺得陪外婆去教會是我最重要的責任之一,外婆對宗教虔誠的程度,可由她每日三次跪在客廳禱告的情況中得知,她的禱告沒有發聲,但會見到她的嘴不斷的用她的語言與神溝通,這樣的禱告一直持續到她無法起床行走為止。

這個故事,是我一生中聽到最美的故事。外婆從此不但成為我心目中的英雄,也成為我在成長中的一個榜樣,她的經歷讓我知道真正的「愛」是不計較任何回報的,若是期待回報,耶穌就不會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了。信仰這條路是外婆傳承給我的,我就是這麼簡單的走進了神對我的另一個恩典中。

愛的力量

在外婆的故事中,我深深的體會到,原來「愛」是可以這麼偉大的,在愛裡可以忘記仇恨,可以醫治傷痛,更可以讓一場褪色的婚姻起死回生。外公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復活」,他們的婚姻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再生」,我常常在想,外婆是何許人也?竟能讓「神跡」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這唯一能解釋的,就是外婆的信心,因為真實的信心,就是以神的話為算數,在她最絕望的環境中,一句「我雖行在患難中,你必將我救活」,引導著外婆再次披上天國的嫁衣,走向天國的階梯,步入神永恆的榮耀裡。

人的一生有著太多的變數,而這變數其實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當神造人的時候,人就擁有神的形象與內涵,但由於這世界的引誘,使人常常將自己陷於罪中而無法自拔,於是人在神性、私慾與引誘中不斷演出一幕幕的悲劇與一出出扣人心玄的浪漫故事。

回朔近百年間,時代在改革中不斷的進步,這樣的進步只有在物質的享受上不斷的提升人類的慾望,卻造福不到人類心靈的空虛,多少幸福的家庭在時代的轉變中被無情的慾望所吞噬,在幾米的著作中曾經看過一篇感同身受的短文「他們不停的尋找對方,找著了又分手,分手後再繼續尋找」,這樣的情景不但道出了現代人類對情感的陌生,更彰顯人類對情感的不安與恐懼,在不安與恐懼中又不斷渴望得到幸福之神的眷顧,幸福究竟是什麼?若回到起初神造人的角度來探討,幸福是神送給亞當的第一份禮物也就是夏娃,神讓夏娃盡諸般女人的角色將幸福帶給亞當;同理亞當也盡神所賜的各樣良善將幸福帶給夏娃,幸福就在一男一女間藉著神的創造運行在這世界裡,但自從人類受到引誘後,男人就漸漸的隱藏了神的諸般良善,隨著個人的私慾任意而行,男人令女人傷心,女人與女人為敵,到最後男人的結局又如何呢?俗語說︰「寒天飲冰水,點滴在心頭」,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箇中滋味了。

患難與祝福

僅管如此,仍然感謝神,因為神將悔改與饒恕的美德放在人的內心深處, 讓一幕幕的悲劇藉著人的悔改與饒恕化為一出出扣人心弦的動人故事,聖經這本千古不朽的著作,在每一個世代中都引導著成千上萬的人類走回神的懷抱,神也藉著聖經不斷的向人類啟示 的存在。其實,人的一生就像跳傘一樣,而聖經就是那必備的工具─降落傘,及時打開就得著生命,否則生命也只不過是場無盡的負擔。在我一生的經歷中,每一個患難,都是神賞賜的禮物,雖然這條生命的道路有我無盡的眼淚及無數的傷痕,每當痛苦難當之際,心中就浮現出外婆慈祥的臉龐,在打開聖經後又是一個信心的產生。

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患難是新鮮的,今天在這個人身上發生,明天又在另一個人身上出現,只是不論什麼患難來臨,我們都有絕對的主權選擇走哪一條路,「外婆的小方巾」引導我在每一次的患難中回歸神的呼喚,因為外婆沒有讓外公復活的能力,我也沒有讓苦難化為祝福的恩賜,只有神的恩典,才能讓信靠 的人,藉著患難歸榮耀給神。所以,躲過一次生命中的苦難,就少了一次神的祝福,避開一次患難的磨練,就失去一次榮耀的嘉勉。感謝神,藉著外婆讓「 」成為我一生中最大的祝福。

外公出生於1909年,外婆則出生於1913年,他們的故事雖不曾在親戚的口中廣為流傳,但卻在我的心中隱藏了三十餘年,就在近期,神不斷的催逼我,將「外婆的小方巾」寫成文章,在可發表的任何地方刊登,希望讓外婆的愛與信心能照亮許多人心中黑暗的角落,也藉著這篇文章喚醒在我們心中沉睡已久的那份「起初的愛」,因為只有愛,才能解開生命中一處處的死亡之結。

在我撰寫這篇文章的同時,神的愛再一次地向我扣門,當我開門的時候,我看見「 」,將我女兒的「生命」如同「珍珠」般的交回我的手中。最後,謹呈上此篇文章給我最親愛的女兒─Angel ,因為她,讓我積極的完成這篇文章,也因著她讓我再一次看見神奇妙的作為,願「外婆的小方巾」引導她,如同我一樣勇敢地步入這榮耀神的戰場。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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